废柴_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夭夭 (卷一 春风醉 ) 01-02 (宁致远X安逸尘/ALL尘)

庆仙园是苏州城内颇有名气的戏园子,虽前几年遭遇过冷寂期,却在最近捧了个新花旦出来,场场演出爆满不说,门口也挤满了前来送礼物的仰慕者。这段时间随着西洋玩意儿的入驻,年轻人们已不爱去戏园子听戏,不过这花旦的美名越传越响,也就有不少人怀着好奇心前来一探究竟,这一探,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宁致远赶到庆仙园的时候第一场戏刚刚结束,但门口仍旧熙熙攘攘,人们都知道下一场戏是那新花旦的《牡丹亭》,想要送礼的姑娘们围成一团,一谈起那花旦卸下妆容后俏丽清秀的男儿面便都痴痴地笑起来,这场景让宁致远大为汗颜,“没想到世风日下,连女子都可以随意进出这种地方,还送些花花绿绿的俗物,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宁致远摇摇头,招过自己的小厮让他留在外面等着,然后自己拎上一提篮东西挤过人群先进去坐了。

 

他已经把场下中间的那一排位置提前包了下来,为的就是可以安安静静清清楚楚地看个明白,却不想位置上已经坐了个人,正悠闲地品着一盏香气缭绕的碧螺春,袅袅水雾称得那人俊朗的面容如梦似幻,竟有些不真实了。

 

宁致远拎着篮子急匆匆地走过去,走近了才敢确认,“竟然真的是你啊?”

 

那人听到宁致远的声音也有些诧异,但下一秒便露出了笑容,“宁少爷,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生龙活虎,逍遥快活。”

 

“少恭说笑了,不要叫我什么少爷,还像在学校里一样叫我致远便可。”宁致远挨着乔少恭坐下,他之前在外地上学时和乔少恭曾是同学,两人又是同乡,所以就亲近了起来,不过前段日子他先回了苏州,少恭则留在外地继续深造,“你何时回的苏州城?也不派人跟我知会一声,我好请你吃顿洗尘饭啊。”

 

“吃饭倒不必,我也刚回来两天,闲来无事想找个地方听听戏,别人便推荐了这里。”乔少恭放下手中的茶杯,从茶盘里取了另一只杯子倒了杯茶给宁致远,眼光不经意间掠到宁致远放在一侧的竹篮子,“我来的晚,这里的位置都被人订光了,老板说这一排都是宁家大少爷包下的,我跟他说我与你熟识,他便让我先且坐下,你不会介意吧?”

 

“不不不,当然不。”宁致远忙摆手,“这位置确实抢手,我一次性包下了半个月的,你想来便来,我让他们好好招待你。”

 

“看来你确实是这里的熟客,莫不是没吃晚饭就来了?”

 

宁致远这才想起自己手边的提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摸自己的鼻子,然后笑眯眯地将篮子打开来,一股子清淡的兰花香味从篮子里飘出来,甚至盖过了茶盏四周的碧螺茶香。

 

“这是我特意去采芝斋买的兰花糕,但不是我自己要吃的,我也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宁致远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戏台上的灯光突然亮起,场子里不知不觉中已经挤满了人,“叮呤当啷”的乐器声渐渐响起,从舞台右侧踱出一个人来,明眸亮目,顾盼生姿,转个圈如同天边满月,带着一身的光辉,台下霎时没了声音,人们竟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那人看。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清亮的声音百转千回,时而甜美时而轻柔,挠得人心肺痒痒,再加上柔软得恰到好处的身段,不娇不弱,全然吸纳了众人的视线。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那花旦转了个身,粉色水袖掩住半面,那副因伤心失望而羞答答的面容倒真的让人心生怜悯,惋惜着这份好姻缘。

 

乔少恭看得很认真,这出戏是《牡丹亭》里最经典的一段折子——惊梦,也难怪这花旦短时间内便名声鹊起,确实唱得不错。

 

“可惜了,虽有副好嗓子和好身段,却少了点真情实意。”乔少恭转头对宁致远低声问道,“致远觉得他唱得如何?”

 

宁致远仿若痴了一般,听见乔少恭的话他也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魂不守舍的样子,少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不是看向戏台,而是戏台右侧的那一些进行现场配曲的乐师们。

 

“啧,致远呐,你这到底是在看哪里?”少恭调侃道,“不会是觉得这台上人太过美妙而害羞了吧。”

 

“咳,咳咳。”宁致远这才听到少恭的话,不免尴尬,急忙收回了视线,“别瞎说,我正认真听着呐。”

 

“呵呵,很少见到你这模样,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哎,我喜欢又有什么用,我盯了他半天可是正眼都没瞧我一下。”

 

乔少恭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宁致远就这么答应了下来,一时有些慌张,虽然他和宁致远在外地上学时学过不少与四书五经所完全不同的新知识,也听说过有男子不好女色却近男身之事,但这眼面前摆着的可没见到过。

 

“就算他扮相再美,也终究是个男子啊,你可要想清楚,莫要一时冲动...”

 

宁致远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突然激动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像棵久旱逢甘霖的树一样挺直着身子抬高手臂对着舞台那边挥手。后面被他挡住视线的人们纷纷不满地念叨着让他快坐下,乔少恭也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强行摁下。

 

“刚才他看我了!”宁致远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我确定,他肯定看了我,哼哼,看到我还想装作没看到,等会这兰花糕我得扣掉几口才行。”

 

乔少恭本想再劝他几句,见他这欣喜若狂的样子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心想自己与宁致远虽是同学,但算不上深交,这种私事也就不方便过问。于是他静下心继续听戏台上的戏,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他又朝宁致远刚才盯着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不想看到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在看惯了台上人的浓妆滟潋后,再看这双眼睛,竟觉得身心突然就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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