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_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夭夭 (卷二 夏阳灼 ) 03-03(宁致远X安逸尘/ALL尘/主尘)

待四人终于走到了码头,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一抹墨绿色的笔挺背影,在浅浅微风中显得更加英姿飒爽。听到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那个人转过身来,腰带上别着的精致小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袁少爷?”安逸尘先看到了那人,有些惊讶地开口说道。

 

“没想到还能在临走前见上逸尘一面,实在幸运。”袁弘走过来对安逸尘笑道,“听说你昨日在庆仙园唱了个满堂红,真是可喜可贺,这苏州城的名角榜想必不久就会大洗牌了吧。”

 

方兰生在一旁听了脸色有些不佳,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退到一边把手里的面人捏得嘎吱响,不一会儿竟是把面人的身子捏碎了。

 

“可袁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安逸尘看到码头只停了一艘小船,不免觉得奇怪。

 

“对啊,袁弘,你在这里搞什么鬼,这艘船可是少恭定好的。”宁致远也走过来说道,虽然上次袁弘帮了他,但最后还是让宁老爷找到了庆仙园去,这教宁致远不愿领情。

 

袁弘手上提着一个皮箱子,看起来确实是要出远行,他走到乔少恭面前拱手诚恳道,“少恭,我有急事要去上海,这艘船又是今天最后一趟去上海的船,可否麻烦你载我一程?”

 

乔少恭点点头,“自然可以,这一路上有袁少爷的陪伴定当不会寂寞。”

 

知道了袁弘是和乔少恭一同去上海,安逸尘倒放心许多,他先前怕乔少恭只身一人在上海没个照应,现下觉得袁弘也是个不错的人,是值得交的朋友。

 

将乔少恭和袁弘送上船,安逸尘看着那艘船渐渐远去,竟是有些不舍。他从小到大在戏园子里成长,这般离别的事情见过不少,许多在戏园子里唱戏的孩子长大后便离开了戏园子另谋出路,有的去了外城,也有的在苏州城里找些简单的杂役活,就这般平淡无奇地度过余下的大半生。说到底戏子只是碗青春饭,当年轻的孩子们不再拥有优美动人的身段和婉转清亮的嗓音,他们的人生便只剩下晦暗惨淡。

 

乔少恭站在船头一直目送着安逸尘渐渐看不清的身影,明明走的人是自己,却仿佛要离开的人是安逸尘。乔少恭说不透自己的这种心情,他的手里紧紧捏着安逸尘送自己的面人,待安逸尘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把那面人拿在眼前细细端详着,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安逸尘送的?”袁弘走过来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好奇道。

 

乔少恭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那面人放在自己脸边,“这个和我像吗?”

 

“不像。”袁弘摇摇头,如实答道,“这面人慈眉善目,而少恭眼中邪气太重,这面人只得了你的形,却无你的神。”

 

乔少恭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把那面人小心地用软布包好放进了随身的包裹里。

 

“看来你也对那安逸尘情深意重,可惜他只倾心宁致远一人,你不会是被情所伤才要去上海吧?”袁弘有些八卦地问道,“你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为了疗情伤逃离伤心地的人。”

 

“袁少爷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对别人的感情生活追着不放的人。”乔少恭说道,“我此番去上海,是为了家业而去,和安逸尘无关。”

 

“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们是同乡,关照你是理所应该的。”袁弘想了想,又凑到乔少恭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在上海读了几年军校,了解的事情可比你多,等你到了上海,你就会发觉苏州城根本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尤其是那里繁华的夜生活,那些长腿丰胸的兔女郎,还有莺飞燕舞的大上海歌舞厅,喝也喝不完的各式洋酒,惊险刺激的转盘赌局...反正,你去了就会知道,兄弟,你的人生啊,才刚刚开始呢。”

 

乔少恭听了只是低笑着摇摇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那又怎样,繁华如梦总无凭,苏州城的这些时日虽短,却已经是生命中的其他瞬间所无法取代。”

 

“你还年轻得很,何必说这种大话。如果你当真舍不得安逸尘,为何不带他一起去上海?让他见识见识这外面的世界,总好过一辈子被困在戏园子里,就算他日后大红大紫,又能红得了几年?就算宁致远喜欢他,又能顾得了他多久?只怕那新鲜劲去了,两人连朋友都未必做得了。”

 

“所谓戏子不过都是昙花一现的美梦,你若沉醉在梦中不醒,那梦便也永远不会消失。”乔少恭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安逸尘,还是说给宁致远,亦或是说给自己。

 

“哎,你们这些人可真是,整天说话文绉绉,我等武夫难以理解啊。”袁弘说着坐在船弦上,从腰间抽出那把精致的小刀用软布来回擦拭着,“此番去了上海,我也不打算回来了,现在这天下动荡不安,战争一触即发,若是继续躲在苏州城里,指不定哪天就被一枚炮弹炸成了肉泥。”

 

乔少恭听了他的话皱皱眉,但没有接话。袁弘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先前读军校时的老师将我引荐给了英租界的领事馆,我想先去那里熟悉一下环境,以后也许会做护卫军吧。”说着他把小刀举起来在阳光下照了照,刀锋处犀利的光辉让他看得着了迷,他似是自嘲道,“真没想到,我读了这么多年军校,最后竟是为了保护洋人。”

 

“少恭,你真的只是为了去上海扩展家业吗?”袁弘突然问道,语气已与之前大不相同,眼神也是冷冷的,衬得手里的小刀更加寒气逼人,“现在这种敏感时期,若说只为了家业,我并非不信,只是,作为同乡,亦作为朋友,我想奉劝你一句。”

 

“请讲。”乔少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仍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上海不比苏州,这个圈子里的水太深,官商不分家的道理我想你比我懂得多,我只希望以后有朝一日你不是站在我的对立面上。”

 

乔少恭淡淡地回道,“好,我答应你。”

 

船已经行远,烟雾浩渺的水面上再也看不见苏州城的半点痕迹。乔少恭背对着苏州城的方向而立,看着船慢慢悠悠地往自己的目的地划行着。那里是上海,是传说中的天使之城,也是恶魔之都。此时的上海,浮华得仿佛天上的银河,每一盏路灯都流动着璀璨如钻的光彩,而那些阴影被藏在巨大的幕布后,有的人看不见,有的人躲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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